「越南特斯拉」找德義法中台拚電動車　VinFast造車的背後真相

看到「越南特斯拉」的VinFast潮流車款，總會忘記，他的起點是小島上的一片窪地。

離和碩越南廠的不遠處，鑲上科幻流線造型的「V」字大門，從一片荒煙蔓草竄出，提醒訪客即將踏入越南首部自製電動車VinFast的製造基地，非VinFast旗下車款，請就此止步，別在園區內停靠。

今年8月15日，VinFast透過SPAC（特殊目的收購公司）在美國上市，吸引資本大量關注，市值一度飆到1900億美元，僅次於特斯拉和豐田。

事實上，越南並不是汽車製造新手，從北到南，都有全球車企大廠的供應商據點。但要從零開始造車是另外一回事，更難的是，VinFast要做的，是打造越南首部國產電動車。

就在VinFast赴美上市的隔一週，《天下》前進北越海防市，一探越南造車的破格大夢。

大夢：越南財閥的「純電」賭注

位於濱海新工業區的VinFast廠房，佔地規模超過100個棒球場大，要在廠區間移動，只能仰賴接駁車代步。

VinFast 2017年創立時，這裡還是一片泥濘。

但這家公司，前後只花了二十一個月填土造廠，依序生產出汽油車、電動機車，還拉出越南第一條電動車的自製產線。甚至在去年底，VinFast突然宣布，全面停止製造汽油車、轉進純電動車，速度之快，外界無不驚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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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必須著眼於未來，」VinFast執行長黎氏秋水在近期一場公開活動，用流利的英文談起當時的決策。

黎氏秋水不是打高空，背後有現實壓力。

兩年前，越南跟著已開發國家，在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（COP26）上一起承諾，到2050年實現淨零排放。目標就在眼前，VinFast不得不加速轉彎。

事實上，VinFast的來頭不小。它的母公司，是越南難以撼動的的財閥Vin集團（Vingroup），創辦人潘日旺靠著越南和蘇聯在冷戰時期建立的友好關係，在烏克蘭賣泡麵發跡，拿到第一桶金後，2000年回國跨足房地產，跟官方關係密切，一路奔向越南第一位億萬富翁的大座。

直到今天，在越南街頭上能輕易看到的商場Vincom、住宅社區Vinhomes、到學校Vinschool，凡是越南人的生活所及，都有Vin集團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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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VinFast，正是Vin集團要進入越南、還有全球綠色生活的起點。

VinFast在北越海防的電動車製造廠。（謝佩穎攝）

製造：先站在外國的肩膀上

我們搭著VinFast廠內接駁車，一路參觀噴漆、沖壓和組裝等產線，令人訝異的是，每一個場區的負責人，幾乎都是從外國車廠找來的好手。

「這裡一開始就做混線生產，很不容易，」一頭灰白捲髮、剛過52歲生日的土耳其人切廷（Ahmet Çetin）自豪地說，眼前的產線，能換線組裝兩款以上的電動車。掛著車身暨組裝場總監頭銜的他，是擁有近三十年汽車製造經驗的老手，去年剛被VinFast從大車廠飛雅特克萊斯勒集團挖角。

VinFast產線上的一張張外國臉孔，正如VinFast旗下的「混血」車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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攤開VinFast揭露的資訊，車身找來是義大利設計團隊，內裝由法國大廠佛吉亞（Faurecia）供應，自動駕駛系統跟德商采埃孚（ZF）共同開發，電池除了有中國寧德時代，還找上台灣固態電池業者輝能合作。

它的商業模式，也積極突破現有電動車大廠的操作。

商業：背靠集團，擴大本土跟海外市場

在越南，除了在大商場設置展售間、鎖定大城市的中產消費者，集團資源更是VinFast的另類優勢。

比方說，在河內和胡志明的街頭上，能輕易地看到鮮明的藍綠車身、尾巴掛著大V招牌的車款，醒目地出現在灰灰土土的路上。這些車，都來自Vin集團的叫車服務公司智慧綠色移動（GSM），他們喊出的招牌，就是旗下車輛全部採用VinFast電動車，等於直接跟當地最大叫車平台Grab叫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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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可以透過我們體驗VinFast的電動車性能，先不用買，」前VinFast資深副總、GSM總經理阮文清介紹，讓更多越南人接觸綠色移動，就是GSM現階段的目標。

除了背靠集團資源擴張本土市場，VinFast也同步打入美國，不但找大量車界網紅試駕、試乘，VinFast在美國推出創新的出租電池服務，依車主需求，提供電池月租費35到160美元不等選擇。

品牌行銷跟商業模式噱頭十足，也難怪在美一掛牌，股價立刻被炒到高點。

但投資者的激情，很快見真章。上市一個月內，VinFast股價不但迅速退潮、腰斬，9月公布的第二季財報，更透露出越南造電動車的挑戰。

VinFast電動車內裝。（謝佩穎攝）

逆風：訂單不如預期，品管、人員都不穩

根據VinFast赴美招股書的說明，佔地335公頃的越南海防廠，每年可生產30萬輛電動車。但最新財報透露，今年上半年交車1萬1315輛，顯然低於可利用產能；其中甚至有7100多輛，都賣給同集團的GSM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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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，8月底，我們前往參觀工廠時，偌大的車身場內，產線高度自動化，一排是火花四濺、轟轟作響的機械叢林，但另一邊，卻看到數十台的ABB機械手臂停止運作。

切廷當下解釋，暫停是因為在等待換線生產。但詢問同業，「如果訂單充足，哪一間工廠會讓自己的機械手臂停下來？」過去曾接下VinFast訂單的業者提出疑問。

訂單未如預期，恐怕得回到產品實力的硬傷來看。

今年5月，VinFast緊急召回銷往美國的首批VF 8車輛，「沒有人投訴，是我們自願召回，」黎氏秋水表示，他們發現，當駕駛人在行進或停駛時，方向盤邊的顯示螢幕恐會出現一片空白。

這不是VinFast第一次主動召回問題車輛。去年10月，由於安全氣囊的感應器出現故障，VinFast在越南硬是召回了700輛 VF e34車款。

品管出現問題，直接影響買氣。甚至，讓VinFast自豪的外國菁英部隊，也陸續爆出出走風波。

德籍執行長羅書勒（Michael Lohscheller），上任五個月即旋風下台。

國外媒體也揭露，多位離職員工形容，VinFast工作環境高壓、公司目標不斷轉換，不適應的外籍員工一一走人。

面對外籍人事風波，VinFast發言體系僅回覆，「我們把自己看成新創公司、不斷適應市場，需要志同道合的人。」。

但這些明顯的挑戰、前進路上的小坑小洞，恐怕都不會澆熄VinFast的造車夢。原因是，這背後，有「越南製造」的一次豪賭。

黎氏秋水對《天下》透露，VinFast目前有六成的零組件，都在越南本地生產，「我們有沒有機會讓越南也擁有另外四成？」她反問。汽車是工業之母，VinFast瞄準的是越南製造再升級。

把生意跟國家民族情懷鏈接在一起，這才是VinFast正在做的破格大夢。

誰能想到，當年的窪地，現在長出了野心。

VinFast電動車充電站。（謝佩穎攝）

專訪》VinFast執行長暨Vin集團副總裁黎氏秋水

48歲、出身越南中部的黎氏秋水，在Vin集團工作超過十五年。她從財務起家、一路晉升到集團副總裁，不但被外界視為「Vingroup女將軍」，也是全球電動車產業少見的女性高階主管。8月中，人在美國處理上市業務的她，接受《天下》獨家書面專訪，分享VinFast電動車的全球佈局：

問：VinFast 為什麼會選擇透過SPAC在美國上市？

答：在美國掛牌，可以增加我們的信譽。此外，我們有很大膽的使命和目標，在美國上市能獲得更多資金，滿足業務發展。

問：VinFast剛打入美國市場，今年5月就發生因為安全問題，在美國召回首批VF 8車輛，引起議論。妳如何看待海外負面評價？

答：我們持續傾聽並不斷改善品質和消費者體驗。我們會把這次經驗當成一個機會。VinFast的其中一個競爭優勢，就是我們的速度和強大的資源，能不斷滿足客戶的期望。

問：怎麼看電動車市場的發展趨勢？

答：2022年，電動車只佔全球整體車市的14%，電動車仍有巨大的成長空間。然而，目前市場出現明顯的價格分化，只有低價跟高價這兩端產品，供需之間存在著差距，這會是VinFast的發展機遇。

VinFast於美國北卡羅萊納州舉行40億美元電動車製造工廠的動土典禮。VinFast執行長黎氏秋水（左）與州長庫伯（右）合照。（Getty Images）

問：VinFast在全球電動車市場的競爭優勢？

答：從勞動成本的角度來看，越南是全球最具有競爭的製造基地之一，VinFast也因此能提供具有競爭力的產品價格。

此外，VinFast有超過六成零組件（不含電池）是本地生產，原因是我們有高度整合的供應鏈。

我們還有母公司Vin集團的支持，幫助我們優化成本、降低全球供應鏈中斷的可能影響。比方說，VinGroup旗下有特別成立VinES，專門為VinFast研發、生產及回收電池，保持VinFast的市場競爭力。

問：VinFast未來3～5年的計劃？

答：我們首先要完成在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的設廠計劃，明年還會再推出三款新車型。未來幾個月，我們除了要開始向歐洲市場出貨（電動車），我們也計劃擴張中東及東南亞市場。

（責任編輯：宋玟蒨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