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前台灣的偵探劇場(中):日本與中國早期偵探小說的發展 | 李政亮 | 鳴人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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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前台灣的偵探劇場(中):日本與中國早期偵探小說的發展

左:日本偵探小說的發展,黑岩淚香扮演關鍵的角色。右:江戶川亂步在1923年於該雜誌所發表的《兩分銅幣》標示了日本偵探小說的興起。 圖/維基共享
左:日本偵探小說的發展,黑岩淚香扮演關鍵的角色。右:江戶川亂步在1923年於該雜誌所發表的《兩分銅幣》標示了日本偵探小說的興起。 圖/維基共享

▍上篇:

百年前台灣的偵探劇場(上):「福爾摩斯」與「亞森羅蘋」的誕生

日本偵探小說的發展,黑岩淚香扮演關鍵的角色。

1862年出生的黑岩淚香,16歲開始分別到大阪與東京就讀英語學校與慶應義塾,不過,學生時代的他沉迷西洋的政治法律書籍以及偵探小說,最終未能畢業。黑岩淚香求學的1880年代前後,是爭取頒布憲法、召開國會的自由民權運動高峰,他也深受時代的感染。

離開學校之後,他進入報社工作,不過20出頭,卻面臨當局的高壓。1882年任職《東京輿論新誌》擔任編輯委員,因該報批評北海道開拓使長官,遭侮辱官吏罪起訴,黑岩淚香入獄16天。而後,任職的《日本時代》也因他為文批判當局,更是受到長期停止發行的處分。

黑岩淚香的處境說明當局對言論管制的高壓,年輕時沉迷西方偵探小說的他,開始賦予偵探小說在日本的意義。1880年代中期,坪內逍遙的《小說神髓》出版,其標舉的寫實主義蔚為文壇主流。不過,黑岩淚香對這種不重視懲惡的文學不以為然,他自1888年開始翻譯了英國作家修・康威(Hugh Conway)1884年的作品《暗日》(Dark Days,日譯為《法庭の美人》)之後,旋即引起轟動,而後他也翻譯不斷,引領日本偵探小說發展的第一波高潮。

黑岩淚香曾說,他之所以翻譯偵探小說,在於其中有對惡人的教訓。這是黑岩淚香的親身體驗,也與時代呼應,彼時日本的社會,歷經明治維新的富國強兵之後,日本看似一新,不過在很多百姓的觀感裡,卻是政府權力至上。除了打壓民權運動之外,甚至官吏貪腐的情形也層出不窮,西方偵探小說當中的社會正義成為讀者心理的投射。

黑岩淚香自1888年開始翻譯了英國作家修・康威1884年的作品《暗日》,旋即引起轟動。 圖/維基共享
黑岩淚香自1888年開始翻譯了英國作家修・康威1884年的作品《暗日》,旋即引起轟動。 圖/維基共享

日本偵探小說與電影熱潮

日本第二波的偵探小說熱潮,是伴隨法國吉格瑪(Zigomar)電影的熱潮。1911年,吉格瑪的第一部作品《吉格瑪偵探奇談》在日本上映之後,人氣大爆發,也寫下西洋電影在日本最初的賣座紀錄。

緊接著,吉格瑪第二部作品《吉格瑪對尼克・卡特》(Zigomar contro Nick Carter)接續上場,這部作品可說是把偵探小說裡的人物拿來捉對廝殺。如前文所述,尼克・卡特(Nick Carter)是美國偵探小說的人物,該小說被翻譯為法文;法國電影則把法國製的怪盜與美國製的偵探來場大對決,可見偵探小說的跨越國界。

吉格瑪在日本的人氣,在於1911年明治天皇去世,日本政府要求人民自肅以表哀悼之意,自肅結束之後社會氣氛重新開放,人們也迅速地尋求娛樂的慰藉,外加此前的偵探小說都是偵探破案,吉格瑪反其道而行,是專門挑戰警方的惡漢。法國電影吉格瑪賣座之後,日本很快也出現「日製吉格瑪」,既有電影版的《日本吉格瑪》、《吉格瑪懺悔錄》,也有大量以吉格瑪為名的偵探小說的出版,其中,最有趣的或許是將吉格瑪電影本土化的小說《女吉格瑪》。

雖然吉格瑪大受觀眾喜愛,不過,吉格瑪是個惡漢,媒體的治安事件報導當中,開始用吉格瑪來稱呼這些犯罪者,吉格瑪開始變成社會的負面語彙。更嚴重的是,伴隨吉格瑪電影的人氣,日本警方也開始注意犯罪電影與現實社會中犯罪的關聯,最終,1912年禁止所有的吉格瑪電影上映。

不過,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,不少電影院在宣傳上將吉格瑪的名字去掉,但實際上仍是放映吉格瑪。除了吉格瑪熱潮之外,德國的1913年的偵探電影《百萬礦》(Die Millionenmine)在日本則以《天馬布朗大偵探》(天馬ブラウン大探偵)之名同樣引發熱潮。

福爾摩斯與亞森羅蘋兩大經典,在日本偵探小說史當中,處於一個過渡階段。福爾摩斯的翻譯首先出現在1899年的《中央新聞》,翻譯者是黑岩淚香的友人水田南陽。亞森羅蘋的翻譯則始自1909年,較有系統的翻譯則從1915年星野辰男一系列的翻譯開始。不過,無論是福爾摩斯或是亞森羅蘋,都受日本引進乃至本土跟拍的偵探電影風潮的影響,沒有爆發較大規模的人氣。

然而,這兩部作品卻對下個階段日本偵探小說的發展有所影響,偵探小說專門雜誌《新青年》於1920年的問世,其中,江戶川亂步在1923年於該雜誌所發表的《兩分銅幣》,就標示了江戶川亂步時代的來臨與日本偵探小說的興起。江戶川亂步1936年的《怪人二十面相》就受亞森羅蘋的變身的影響,江戶川亂步更是戰前戰後都曾翻譯福爾摩斯系列的作品,足見這兩部經典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。

日本第二波的偵探小說熱潮,是伴隨法國吉格瑪(Zigomar)電影的熱潮。 圖/維基共享
日本第二波的偵探小說熱潮,是伴隨法國吉格瑪(Zigomar)電影的熱潮。 圖/維基共享

尼克・卡特(Nick Carter)是美國偵探小說的人物,該小說被翻譯為法文。 圖/維基共享
尼克・卡特(Nick Carter)是美國偵探小說的人物,該小說被翻譯為法文。 圖/維基共享

從翻譯到中國版的福爾摩斯、亞森羅蘋

梁啟超,是中國滿清末年鼓吹變革的關鍵人物。

1886年他在上海創辦《時務報》,這份報紙除了鼓吹變革之外,也刊載了許多域外新知,中國第一次的福爾摩斯翻譯,便刊登於1886年的《時務報》。而後,接續出現多的版本的翻譯。為什麼翻譯福爾摩斯,1904年周桂生於《歇洛克復生偵探案弁言》當中指出:

吾國視泰西,風俗既殊,嗜好亦別。…尤以偵探小說,為吾國所絕乏,實未嘗夢見。…至於內地讞案,動以刑求,暗無天日者更不必論。如是,復安用偵探之勞其心血哉!至若泰西各國,最尊人權,涉訟者例得請人為辯護,故茍非證據鑿榷,不能妄加入罪。此偵探學之所以由廣也。

可以看到,與日本的黑岩淚香翻譯偵探小說的心境類似,都是希望透過偵探小說追求公義。從清末民初開始,福爾摩斯的翻譯版本不斷出現,有趣的是,翻譯文體貫穿文言與白話。至於亞森羅蘋的翻譯,1912年開始出現,較有系統的翻譯則出自作家周瘦鵑之手。這位「鴛鴦蝴蝶派」的代表人物,也曾翻譯福爾摩斯,他在1914年於《時報》連載亞森羅蘋小說,1915年開始出版單行本,1925年更主編了《亞森羅蘋全集》。

福爾摩斯與亞森羅蘋的作品在中國都有一定的影響力,更為重要的是,中國版的福爾摩斯與亞森羅蘋也開始出現。1893年出生的程小青,21歲參加小說徵文,他以偵探小說〈燈光人影〉參賽並獲選,原本小說中主角為「霍森」,但出版社誤植為「霍桑」,自此開啟程小青的霍桑探案時代。程小青除了創作小說之外,也與周瘦鵑翻譯福爾摩斯的作品,所以他對福爾摩斯瞭若指掌。另外,他還透過函授學習犯罪學等相關知識,筆下的霍桑就是中國版的福爾摩斯。

與霍桑相對的就是作家孫了紅所創造的表面上是偵探、實則為俠盜的「魯平」,這個名字的發音與亞森羅蘋的「羅蘋」相近。1924年開始,孫了紅開始發表「東方亞森羅蘋」系列,1925年「魯平探案」系列登場。霍桑與魯平系列當中,多以上海為背景,也再現了屬於小市民階層的上海景象,故事人物多出現在戲院、旅館、餐廳等空間,時髦的咖啡廳與舞廳較少出現,即便出現也是以罪惡淵藪之姿出現。

除此之外,國家敘事時而出現其中,例如程小青的《血匕首》將背景拉到五四運動的中心北京,透過學運份子與反學運份子之間的情殺案,帶出官僚軍閥收買學生打壓學運的故事。孫了紅的《藍色響尾蛇》,更是帶出魯平與日本女間諜智鬥的情節。

值得注意的是,霍桑與魯平的人氣時刻,也是中國電影興起的年代,中國的偵探電影當中,或可分為兩類,一是以福爾摩斯與亞森羅蘋命名者,如1931年的《福爾摩斯偵探案》、《亞森羅賓》與《俠盜盧鬢》。二是中國的偵探小說搬上大銀幕或是偵探作家擔任編劇的作品,程小青就是一個指標,他1930年代開始或者作品翻拍為電影,或者為電影公司撰寫偵探電影的劇本,這些電影包括1931年的《舞女血》、1932年的《江南燕》等。

▍下篇:

百年前台灣的偵探劇場(下):日治時期的台灣「偵探文化」

左:1931年的《福爾摩斯偵探案》電影;右:程小青的「霍桑探索」系列作品。 圖/百度
左:1931年的《福爾摩斯偵探案》電影;右:程小青的「霍桑探索」系列作品。 圖/百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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