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作打造自然美居！施雜貨阿默夫婦：50後工作強度減，但要更有力道地活

文／蔣德誼 攝影／劉煜仕 責任編輯／王美珍

編按：人生下半場生活的理想型態什麼？不是全退休，也不是全忙碌。最好像阿默與赤牛仔夫妻一樣，為生計忙碌了大半輩子後，學著運用2人的專長，開創一個工作強度較低、但滿意度高的理想生活。有著一雙巧手的夫妻倆，和女兒、女婿一起開了「施雜貨」分享自己的手作創意與料理，不僅充滿美感，且對環境友善，不只生活得有滋有味，家人間的關係也更緊密了。

走入「施雜貨」大門，首先會被院子裡掛滿一面牆的各式汽修工具吸引，不難看出，這裡曾經是一座修車廠的痕跡。待走入室內，眼前最醒目的則是由施家男主人「赤牛仔」親手製作的創意燈具、擺飾，一旁則是現在擔任施雜貨廚娘的阿默所製作的各式醃漬品與醬料。

既是安身立命的家，也曾是賴以營生的工作場，如今這裡則是夫婦倆發揮巧手、享受生活樂趣的創意基地。

兒時記憶裡，大自然是遊樂場也是寶庫

在南投水里長大的阿默，從小就是泡在野地裡跑跳玩耍的孩子。早期物質不豐裕的年代，村裡人人都具備就地取材，製作簡單生活器物的本事，只要家裡缺什麼，幾乎都能親手做出來。如今施雜貨的店裡，還保留著阿默爸爸親手製作的木製隨身刀架和手動鑽孔器。

↑阿默擅長製作各式醃漬發酵品，不僅風味迷人，也是古早保存食物的生活智慧。

↑以各式果釀搭配氣泡水的水果釀造飲，滋味香甜甘醇。

此外，為了長期保存食物，或是不浪費蔬果採下的小個頭蘿蔔、一般人不吃的蘿蔔葉等剩餘食材，發酵、醃漬與風乾是農村婦女人人必備的生活技能，醬筍、醃菜乾、蘿蔔乾，也就成了阿默最鍾愛的家鄉味。

「小時候對我而言，這些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情景，直到進了城市工作、生活，我才知道，原來我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，其實很特別、很珍貴。」阿默說。

26歲時，她在媒人介紹下認識了往後即將共度人生的伴侶──赤牛仔。2人約會時，赤牛仔經常穿著還沾著油汙的工作服就來赴約，飯卻一定吃得精光，「我就覺得他是個工作認真、且懂得愛物惜物的人。」

減少工作量是自添喜事：自己蓋屋的山居歲月

婚後2人一起在自家開修車廠，她既是操持家務的主婦，久而久之，也成了修車廠裡最有默契的副手和「唯一不能罵的學徒」，一晃眼，就是20幾年過去。

然而，修車工作不但屬於高強度勞動，客人的車子並不會配合開店、作息時間壞掉，有時吃飯吃到一半，甚至在深夜、或是外頭下著大雨的天氣，也得硬著頭皮上工。「有時候真的是會掙扎電話要不要接起來，但客人需求不能不照顧，嚴重的時候，赤牛仔是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就胃痛。」

1999年，中部發生災情慘重的「九二一大地震」，身心靈所受到的巨大創傷，以及長久累積工作所產生的壓力，讓阿默決心要重新整頓當下被工作侵蝕，缺乏品質的生活狀態。她開始說服赤牛仔減少修車場的工作量，小時候再熟悉不過的山林田野，於是成為她最渴望回歸的去處。

↑每年採集冬筍之前，就是要上山整理竹林的日子。（晨星出版提供）

不開工的日子，兩人就在店門口貼上「家有喜事，Ｏ月Ｏ日～Ｏ月Ｏ日，休息Ｏ天」的紅單，投入自然的懷抱，夫妻倆更決定在鹿谷山郊承租的林地，自己動手設計、造起一間山居小屋。屋旁闢出一方小小菜園，種出的菜不見得好看，卻滋味甜美，阿默稱之為「看天菜」；一旁的竹林冬天可採筍、整地砍下的老竹則可作為自然資材運用。

山居生活聽來愜意，實則是人要與大自然磨合的過程。「建造這棟屋子實際動工的時間只花了一個禮拜，但光是如何從山上引水進屋，前後花了一年才搞定。」赤牛仔說。

山上總有做不完的事情，有時整理菜園，屋裡屋外的維護修整、或得重新牽好水管管線，但相對地，山林則會以蟲鳴鳥叫、以及置身其中，無可取代的舒心平靜作為回報。20幾年來往返山上的日子，阿默不只愛上植物與生態觀察，夫妻倆也因此認識許多關注土地、環境或是友善農業的好友夥伴。

不製造環境的負擔：穿改造舊衣，自己種菜做家具

↑阿默自家的屋頂菜園，種滿各式蔬菜和香草植物，有需要時就能現摘現用。

走入山林之餘，阿默也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，歸納出一套節約能源、物資再利用及取材自然的簡約生活模式：從洗衣水擦地、洗菜水澆花一類的生活小常識，乃至把不能吃的菜根、放太久發芽的蔥頭薑蒜種回自家屋頂菜園，就有取之不盡的現摘野菜、調味香料可用。

秋天盛開的芒花，經過巧手加工，能紮成好看又耐用的掃帚，從山裡採集來的月桃莖、香蕉絲等植物莖纖維，撕成細絲曬乾後，可以取代塑膠製的橡皮筋，隨時可回歸自然，而不會造成環境負擔。她身上的背心，則是舊衣重新縫製加工後的成果。

↑赤牛仔幫阿默量身訂作的香料瓶收納架。（晨星出版提供）

「改造舊衣除了能發揮想像力，還能節省物資、不花錢就有新衣服可穿。」阿默認為：手作的快樂，除了來自於專注於眼前的作業，能讓人清空心裡的煩雜思緒，也在於它是為自己量身訂做、獨一無二。「這點我和赤牛仔很像，他除了會修車，家裡許多大小家具，就連我放iPad的支架，都是出自他的手工。」

環顧「施雜貨」店內，果然處處是手作物件的痕跡：店裡放置菜單的底座，是由山裡砍下的竹節製作而成，店內陳設，從紅磚和老窗框組成的外牆、舊木料製作而成的吧檯，都由夫婦倆親手打造。退休後的赤牛仔，更開始將自己最熟悉的汽修零件，改造為一件件別出心裁的燈飾、家具。

↑施雜貨店裡的櫃檯，是赤牛仔用舊木料手工打造而成。

↑陪伴了赤牛仔40幾年修車生涯的各式零件廢材，如今成為他的創作靈感來源。

「以前人用天然材料製作物品，是因為資源的匱乏，如今大家收入提高了，生活一切所需所想，沒有什麼買不到，但物資的充足，並沒有讓人過得比較快樂。反而是如今這樣物質減量、善用資源的生活，讓我們的內心更踏實愉快了。」阿默說。

施雜貨的誕生：退休後的新工作，反而可用手作凝聚家人的心

從2011年開始參與小農市集，到2015年「施雜貨」正式開張，由小女兒歐芫、女婿博堯，和阿默、赤牛仔夫妻倆共同經營。店內所供應的無菜單料理由阿默掌廚，女兒、女婿負責點心烘焙、咖啡和店務管理，店裡則販售阿默的釀造／醃漬品、赤牛仔的創作，還有擅長縫紉的阿嬤所製作的手工服飾，可說是凝聚了不同世代家人的創意與心血。

↑87歲（2020年）的施鄭素月阿嬤巧手縫製的各式服裝，也是施雜貨商品之一。

「原本想說退休後可以在山上過過悠閒的日子，沒想到結束了幾十年的顧店生活，還是又走回頭路。」阿默笑說，以前在修車廠，一切是有專業在身的赤牛仔說了算，如今在施雜貨他變成「小小弟」，得從零開始重新學起。「招呼客人、端盤子上菜比修車難喔！」赤牛仔笑說。

↑阿默（左）和赤牛仔（右）的臉上洋溢著對生活滿意的笑容：換個角度，退休反而可以更享受工作！

在回歸自然和開啟手作生活的過程中，阿默大多時候是那個拉著赤牛仔嘗試新玩意的人，「他很像一塊海綿、一張白紙，樂於吸收各種不同的事物，在這當中我播了很多不一樣的種子，最後適合他心意的，就萌芽開花。」

邁入第6年的施雜貨，當然也不免曾產生爭執、摩擦，但終歸是一家人，總能在各自冷靜之後，找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點。「我很開心可以在退休之後和孩子一起工作，因為這比當媽媽，更能了解她們心裡在想什麼，能分享的事情也更多了。」

每年給自己一次季休：我們不是退休，只是生活樣貌變好了

儘管施雜貨的經營逐漸上了軌道，但成員們仍然堅持，每季要安排一次「季休」，放下店務，休息至少10天～半個月左右，可以去旅行、拜訪好友，或是好好爬一座山。「因為我們有很清楚的共識：施雜貨的成立，是為了要分享我們的生活方式，如果它占去了太多我們原有的生活，就失去最初開店的意義了。」

↑施雜貨的誕生，讓一家人的心也更貼近了。（晨星出版提供）

女兒也這樣告訴阿默：「媽媽你要覺悟，施雜貨不會賺大錢，但是會賺到我們喜歡而享受的生活。」

許多人問阿默與赤牛仔，為什麼要把退休生活弄得這麼忙？阿默笑說：「對我而言，沒有退休，只有生活樣貌改變。」

「一個人活得老沒什麼了不起，什麼事都不做也能活到很老，無所事事活得更累，想活得好，活得踏實，那得花一些心思，使一些氣力，我喜歡目前的生活，喜歡有一點力道地活著，最好能將這個逐漸衰弱的身體使用到極致。」

「我熱愛生活，所作的全為了讓自己能夠安心地過每一天。」她說。在有限物質裡找到無限的樂趣，用身體力行代代流傳的生活智慧，「有一點力道的活著」，應是阿默與赤牛仔在相互陪伴之餘，享受老後生活的最佳寫照。

相關閱讀：阿默著，《享受愉快的老後：我們退休後的這些日子，從容地與老年相視而笑》，晨星出版

2020/02/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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